2004年11月,在玻利維亞的高原(Laja, Bolivia)的小屋裡,我寫下一段當年夏天和二舅舅的對話。 為了碩士論文來到南美洲,但當時的狀況遠不能說是「做田野」。最初數日我幾乎無法說出一句話,高山症加上地理空間巨大變異帶來的失語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我想到二舅舅。 ____二舅舅一直是家裡的異數,總是不修邊幅,一臉大鬍子從年輕開始蓄起。他愛畫畫,也愛旅行,為了這兩件事可以把生活的條件壓的極低。他去了新疆和西藏好幾次,每一次都是好幾個月。每ㄧ次回來,就更黑,也更多風霜。但他的眼睛中總是隱隱閃著光亮。他說,我可以只喝酒配饅頭過好幾個月。 這是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,不是在旅途中,就是在建國花市給人畫畫,在擁擠的假日人群中醞釀著下一次出發的意念。 這幾年,舅舅的身體越來越差,一個人住在大坪林的老家。雖然身體差了,但個性卻頑固又不願麻煩他人,總是推託所有的邀約與關心,在都市的一角憔悴著。 媽媽把他的油畫都帶回家,清一色的山和水和高大的樹木。有時候我看著看著,覺得這些畫似乎都描繪著同一個地方。 我上台北唸書後,住在附近的新店,媽媽有了藉口讓我送水果給舅舅。「品姮住的近,順便」,媽媽在電話中對他說。 小時後的舅舅突然變成眼前蒼老的太快的形象,令我無法接受。狹小的房間中,舅舅給我倒了水,抓了張小椅子給我坐。 我們兩相對望,久久無言。 好久後,我問,舅舅那幾年去西藏的照片還在嗎? 還在。他翻出幾本邊緣折缺的相本,堆在桌上。 ____幾年前,二舅舅離開人世。那間大隱於市的綠色小樓,很快地賣給了建商。那整區擁擠的巷弄也許已經更新為封閉的大樓社區。我只願記得二舅舅還在那裡時的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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スズラン洋裁講習所第四回修了紀念昭和拾七年四月参日(1942)